欧洲人最近很忙。一方面忙着去华盛顿和特朗普谈判，一方面忙着到北京和中国领导人见面。欧盟负责贸易的委员马罗什·谢夫乔维奇3月底刚刚到访北京，本周又专门飞去了华盛顿。

在华盛顿的谈判进展很慢，特朗普政府的90天关税豁免期毕竟只是暂停。法国总统马克龙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个暂停是“脆弱的”，就像是悬在欧洲人头上的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可能重新落下。

笔者周四去见了在法国有关部门工作的朋友，后者说起谈判，也是一脸苦笑，“谈判嘛，总是这样的，有高潮有低谷。现在呢，就属于低谷阶段。”

从欧洲的角度看，美国自然应该把莫名其妙加上的20%关税取消，同时对汽车加征的25%的关税以及对铝材钢材加征的关税也要取消。但是，就最近双方在华盛顿谈判之后传出的消息来看，美国并不愿意取消这些关税。谈判就如笔者的朋友所说，处于低谷阶段。

美国国务卿鲁比奥。视觉中国 资料图

周四时美国国务卿鲁比奥访问法国，主要和马克龙讨论的是乌克兰问题。在爱丽舍宫当晚的媒体吹风会上也只字未提关税。

至于中国，欧盟从4月初开始就频繁与中方沟通。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专程与国务院总理李强沟通，就是为了商讨与我国的合作事宜，避免欧盟市场受到太大冲击。

同时，在中美贸易摩擦的大背景下，欧洲本身也有独特的机遇。对于许多不愿意放弃中国市场的美国企业来说，将对华的出口转移到欧洲，或是通过欧洲转口，在未来很可能成为一个趋势。

欧盟内部的“反调”与“暧昧”

特朗普现在首要的目标就是要拆散战后建立起来的全球贸易体系。瓦解世贸组织等国际条约带来的自由贸易协定体系，单独和各个国家分别谈判，用美国巨大的体量取得对对手的优势。因此，在这一点上，以法德为首的欧盟是很清醒的：只有拧成一股绳，欧洲才有出路。因此自从特朗普挥舞起关税大棒以来，欧盟的第一要务就是在对美事务上奋力维持统一战线，坚持以欧盟为一个整体与美国进行谈判。

到目前为止，在这一点上欧盟各国做得还是不错的。要说唯二的例外，大概就是匈牙利和意大利。这两个国家都属于执政党的路线与特朗普比较接近，同时认为自己独自接触特朗普有可能获得更多好处。

匈牙利外交部长上周接受彭博社专访时表示匈牙利正在和美国就双边合作框架进行谈判。意大利总理梅洛尼则正在访问华盛顿。但是，匈牙利本身经济体量较小，对于欧盟的影响不大。梅洛尼则专门强调自己此次出访已经与布鲁塞尔协调过了，完全公开透明，并不算脱离欧盟单干。

除了明面上间或唱唱反调的匈牙利或者时不时和美国暧昧一下的意大利，如何协调好经济结构差异巨大的欧盟27个成员国之间利益才是欧盟现在对应美国时更大的挑战。纵使欧盟各国有需要团结的意识，也不意味着就会心甘情愿地接受本国利益受损。

一个很典型的例子，就是欧盟内部对于电子税的讨论。

所谓电子税，也就是专门针对美国的科技业巨头征收的税种。虽然特朗普天天拿美国巨大的实体货物贸易逆差说事，渲染美国被全世界占便宜的假象。但是他全然不提的另一个事实是美国在服务业出口上不论是对欧洲还是对中国都有绝对的顺差。这个服务业出口就包括了金融服务、咨询服务以及科技云服务等等。

根据美国统计局官方的数据，2025年2月美国对欧盟的服务业出口是965亿美元，从欧盟进口的服务业只有722亿美元，顺差超过200亿美元。

也正因为如此，欧盟在这方面对美国进行反制，才能对美国造成事实上的伤害。这也是为什么自从特朗普在所谓“解放日”宣布对全世界加征“对等关税”之后，欧盟内部就出现了通过对美国对欧的服务业出口征税，而不是以单纯对货品征收关税的方式来进行反制的声音。

这一政策最大的支持者就是法国。首先，法国一贯就是欧盟内部的对美强硬派，外贸部长在4月初的欧盟会议前更是说出了欧盟的反制手段“可以非常暴力”这样的话。其次，法国本身对美国的很多出口都很有话题性，很容易被特朗普单独挑出来。比如当时特朗普威胁对欧盟的酒类产品征收200%的关税，最紧张的就是法国，因为其是欧盟内部对美国的第一大酒类出口国。而通过打击美国科技巨头的方式反制美国，不光可以将美国的注意力从农产品等法国的命门上移走，还可以顺便鼓励美国科技工作者移居法国，完成马克龙将法国打造成欧洲科技创新基地的设想。

而这一政策最大的反对者，则是爱尔兰。原因也很简单。几乎你能叫出名字的所有美国科技巨头，诸如微软、苹果、Meta等等公司的欧洲总部都在爱尔兰。自从英国脱欧之后，爱尔兰就成了欧盟内唯一的英语国家。再加上美国巨大的爱尔兰裔人口、两国之间历史上的渊源，以及爱尔兰给这些科技公司提供的宽松的税收政策，都让爱尔兰成了美国科技公司登陆欧洲的桥头堡。

这样一来，都柏林对于所有针对美国科技巨头的反制，自然就有很大的抵触心理。

不过话又说回来，欧盟众口难调的问题也不是第一天存在。至少到目前为止，欧盟依旧维持了对美国的统一战线。同时因为与华盛顿之间的贸易谈判进展缓慢，欧洲人也正在积极地做着对美国的反制准备。套用一个法国官员对笔者说的话：“毕竟爱尔兰只是爱尔兰，它最终还是会顺应主流意见的。”

欧盟的机遇

同时，现在中美之间的对等关税马上就要全面落地。美国对华小包裹的免税政策也将取消。欧盟反而有了一点世外桃源，宁静港湾的感觉。 根据笔者了解的情况，有部分美国商家虽然现在还在观望，但是已经有了将来可能来到欧洲设厂以规避关税的想法。

另外，许多国内的厂商也已经将目光转向了欧洲。除了欧洲可以作为市场，补偿部分美国市场的损失之外，许多国内的出口商，特别是大型出口商，本身在欧洲就是有仓库的。所以欧盟也可以和东南亚一起，作为一个潜在的中国出口到美国的转口地。许多国内的厂商也加快了来到欧洲设厂的脚步。就在本周，就有一家国内的家具制造厂在匈牙利的工厂正式建成投产。

因此，欧盟各国能否在危机中看到机遇，抓住机遇，也是考验各国领导人的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