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快速城市化进程中，许多乡村学生转到城市学校，乡村学校生源流失严重，许多乡村学校规模缩小且分布分散，一些学校存在师生比例不合理，教育经费短缺等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如何促进乡村教育进一步发展？

近日，在中国教育三十人论坛主办的“乡村教育的困境与出路”未来乡村教育交流季活动上，多名专家学者探讨了乡村教育的困境与未来发展出路，并指出乡村教育面对一些困境，但乡村教育的目标并非“走出大山”，而应是多元的。乡村教育应培养能在家乡找到未来的人才，而非鼓励他们离开。而在人工智能时代，乡村教育和中国教育必须变革，以适应迅速发展的经济社会和技术变化。

乡村教育的目标并非“走出大山”

北京师范大学教授郑新蓉在活动中提到，自20世纪末到本世纪初，随着城镇化的进行，农村进城务工人口大量增长，很多人把自己的子女带到务工地就读，客观上减少了农村学校的生源。同时，“撤点并校”政策的实施，农村学校特别是农村小学大量减少。

随着农民进城和择校趋势的加剧，城乡之间的教育差距扩大。乡村教育的价值在哪里？乡村教育的出路在何方？

今年1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的《教育强国建设规划纲要（2024－2035年）》明确提出，要办好必要的乡村小规模学校，完善留守儿童关爱体系和工作机制。一些地方政府在积极行动，一些教育人也在探索乡村教育新模式。

探讨乡村教育发展，离不开乡村孩子和乡村教师这两大主体。

贵州田字格小学总校长肖诗坚认为，乡村孩子最需要的是三种“生存力”，首先是自洽的生存方式，而非仅依赖升学；其次是生活力，即能自给自足并与他人、环境和谐相处；最后是生长力，即持续学习和成长的动力，避免消极退缩。

对于乡村教师的发展，肖诗坚表示，乡村教师不应被视为城市教师的替补，而应在乡村振兴中占据重要战略地位，珍视并传承乡土知识和文化，这是乡村教育的核心竞争力。她认为需要建立乡村教师专属的评价体系和职业发展通道，如乡土教育家培训体系，确保他们在保持乡土特质的同时享有职业尊严。

对于乡村教育的未来和出路，肖诗坚认为，教育者应具备智慧，像主动找水喝的乌鸦一样不断探索，最终找到适合乡村教育的路径。她认为，乡村教育的目标应是为留在乡村的孩子提供“留得下的教育”，而非仅限于掐尖和选优。乡土是滋润教师、孩子和乡村教育的宝贵养分，要充分利用而非束缚。乡村教育应培养能在家乡找到未来的人才，而非鼓励他们离开。

21世纪教育研究院名誉理事长杨东平也认为，乡村教育的目标不应只是“走出大山”。乡村教育必须走向“为生活而教”，其目标应该是多元的，不仅要帮助有能力的学生走出大山，寻求更好的发展机会；也要关注留在乡村的学生，让他们能够在大山里过上好的生活。同时，教育还应该面向未来，培养学生适应未来社会发展的能力。这种教育目标超越了单一的升学导向，更加全面和符合大多数人的实际情况，既考虑了学生的个人发展需求，也兼顾了乡村社会的长远发展。

中共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教授张孝德指出，“0-15岁是传承文明根性教育的关键时期，最好的课堂是乡村。”十多年前，张孝德联合中国乡村文明研究中心等机构，发起以“亲情、亲自然、亲乡土”为核心理念的乡村教育模式，意在通过回归传统与自然，探索适合乡村儿童的启蒙教育改革路径。

人工智能时代的乡村教育如何发展？

当前人工智能快速发展并引发教育变革，乡村教育在人工智能时代该如何发展？

国务院原参事汤敏表示，人工智能对教育的冲击显著，其学习效率远超人类，且迭代迅速，可能加剧城乡教育差距。在人工智能时代，乡村教育和中国教育必须变革，才能适应迅速发展的经济社会和技术变化。因此，教育应转向个性化学习，利用AI分析学生模式，提供定制课程；倡导黑客式学习，鼓励自主和创新；推广混合式学习，结合线上线下和AI辅助。教师角色也要转变为促进者和引导者。

国务院参事室原特约研究员左小蕾认为，人工智能对教育的最大影响在于其颠覆性的认知和学习过程，彻底改变了传统知识灌输的方式。AI能够根据学生的需求，提供全面且综合的学习内容，其强大的解读和综合能力使得学生可以通过网络平台获得更优质的教育资源，从而对传统课堂教育构成巨大挑战。

“正如名言所警示，当机器越来越像人时，教育若将人训练成机器，将是一种悲哀。因此，教育必须与时俱进，避免用昨天的教育方式剥夺孩子们的明天。” 国务院参事室原特约研究员左小蕾说，而乡村教师培训不仅关乎教育资源的公平配置，更是乡村教育振兴和实现贫困人口代际相传共同富裕的关键。

她提出，可以通过信息化、数字化手段，对乡村青年教师进行全方位、大规模培训，涵盖从基本素质到课堂教学的各个方面。同时，整合平台、企业、大学和政府等各方资源，形成集合影响力，共同推动乡村教师培训的全面升级，以实现教育资源的均衡发展和乡村教育的振兴。

针对人工智能时代人才需求的转变，左小蕾认为，乡村教师必须树立终身学习的理念，培训也要智能化。人工智能时代，教师面临的最大挑战是如何将AI转化为高级助手，革新教学模式。传统的备课和教学方式将被AI辅助的项目式、个性化教学所颠覆，这要求教师因材施教，确保班级整体进步。

杨东平指出，AI时代的到来打破了传统的“学习-就业-工作-退休-生活”的逻辑链条。学习仅为就业的观念正在快速崩塌，智能机器人替代传统工作等现象频发，引发对教育意义和人生意义的深刻反思。面对这一挑战，需要确立全新的教育目标，更新对教育的认识和思考，以终身学习应对不确定变化，强调生活本身的价值，追求丰盈的生命体验。

北大教授钱理群指出，童年具有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充满好奇心和创造力、喜欢玩耍等特点，而这些正是当前中国年轻一代所缺乏的。在历史大巨变之下，教育不能仅让学生阅读理论著作和史料，还需引导他们关注社会实践，培养他们参与社会实践的自觉性。